严孟达:当北方“绿潮”变成狂澜时

热热闹闹的马来西亚六州选举已过,团结政府的希盟与国阵保住原本的雪兰莪、槟城、森美兰三州政权,国盟则继续在吉打、登嘉楼、吉兰丹三州执政。朝野两个阵营表面上看是打成平手,但从数据上看,谁是最大赢家,谁输到“扑街”,一目了然。

国盟获得49.3%的普选票,远超希盟的36.1%和国阵的13.4%,形势已摆明马来西亚人的民心所向,尽管伊斯兰党的版图没有扩大,但所谓的“绿潮”已成狂澜;伊党所得席位比2018年增36%,另一马来政党土团党也飙涨233%。老牌马来政党巫统竞选的州议席最多(108席),却只夺下19席,在吉打和登州所竞选的42个席位全军覆没,胜选率仅有17.5%,它失去马来选民支持的大势难以挽回。

根据拉曼大学新闻与政治学者刘惟诚的分析,马来群体对团结政府与巫统的支持率减弱,会间接导致安华政府在政策上开始趋向保守,并推迟一些在2022年大选时承诺的前瞻性政策和体制改革。

说安华政府在政策上开始趋向保守,也许还是一个比较“保守”的说法。眼前马来社会的分裂只是一个过渡阶段,马来西亚可能正从一个回教徒占多数的世俗化国家,过渡到一个“准回教国”,除非在未来几年马国政坛能够整合出另一股中间实力,抵消不断增长的回教势力。马国政坛能否在短期内出现这样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马来政治领袖,实在令人怀疑。希盟领袖安华老矣,恐怕没有足够时间累积政治本钱,经此一战,他已成一个弱势国家领袖。

新、马两国关系密切,新加坡也应该关注这一场选举对宗教与政治关系的意涵,尤其是“绿潮”对马国政治和社会的长远影响。

建国总理李光耀在2002年的一次演讲中指出:“过去30年来,东南亚的回教已经有所改变……当我们问本地回教徒为什么他们的宗教行为变得更加严格时,他们说这是由于他们受了更好的教育,更明白应该遵守什么,但更大的因素是来自穆斯林世界的同侪压力(peer pressure)。”这个答复也从另一个角度点出本地回教徒更容易受到外来影响的因素,本地受极端主义影响的回教徒年轻化、教育水平更好的现象,越来越明显。

今日网上社交平台充满各种圈套,包括散布仇恨的传教士言论和极端主义的内容。与此同时,网上也容易得到煽动回教恐惧和反回教的信息,两种极端言论的影响,形成一种巨大冲击力。

本地在过去八年半内发现49人自我激进化,他们在内部安全法下接到限制令或拘留令,包括37名新加坡人和12名外国人。当中,11人在20岁及以下,最年轻的只有15岁。

从2015年至今,内安局共向11名不满21岁的新加坡人发出禁令,这些青少年当中,有的在14岁就开始自我激进化。2015年之前,青少年激进化的案例仅一起,案例增加的趋势令人担忧。

年轻人可以通过YouTube和音乐串流平台接触到国际恐怖组织伊斯兰国(ISIS)思想和“圣战”歌曲,并在虚拟电玩游戏中练习射击敌人,宣誓效忠“ISIS领袖”等等。

被内部安全局拘留的18岁学生伊尔凡是在YouTube上观看印度籍极端主义传教士奈克(Zakir Naik)的视频后变得激进,而计划在本地发动暴力攻击。奈克是恶名远播的仇恨传教士之一,在亚洲和其他地区激进化了数十名回教青少年和儿童。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安全研究教授古纳拉特纳说,新加坡面对的最大恐怖主义威胁来自卡伊达和伊斯兰国组织。这两个组织,尤其是伊国组织,都精通在网上招募和使人变得激进。

7月间发布的2023年新加坡恐怖主义威胁评估报告显示,新加坡仍面对恐怖主义威胁,是外国恐怖组织,也是本地自我激进化者的攻击目标。根据内政部早前公布的另一项调查,相信新加坡是恐怖袭击目标的受访者,比2018年的58%来得低,约52%。这个数据不一定表示,新加坡人对恐怖主义的防范意识降低,更可能的是,新加坡严密的防恐措施提高了人们的安全感。因此,不断提醒人们警惕恐怖主义,成了政府努力不懈的工作。过去两三个月来,从总理李显龙、副总理兼财政部长黄循财到内政部长兼律政部长尚穆根,都不断重复强调新加坡面对极端主义的实在威胁。

有鉴于自我激进化现象的年轻化,对受拘留者的改造显得更为重要,这也是新加坡反恐措施中有别于区域国家的一个特点,已成立20年的宗教改造小组任重道远。

当回教的狂热可能成为团结马来西亚马来人的力量时,北方的“绿潮”汹涌,对新加坡也将是一股危险的暗流,我们不能毫无准备。

六州选举期间,马国朋友传来一个视频,显示伊斯兰党一场估计达数万人群众大会上,传出振奋人心的军乐节奏的音乐,从视频画面也可以感受到那不仅是一种亢奋的竞选热情,颇似一场誓师大会。

(作者是《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