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即将大学毕业的我在中国找工作时，每次面试都会面对有关结婚生育计划的询问，只有拍胸脯保证三年内绝无生育打算，才能换来面试官一抹将信将疑的笑意。但是，同专业的男同学却鲜少须要过这一关。
从企业角度来看，女性若要休产假，会增加用人成本，问一问似乎合情合理。但对于像我这样的女求职者来说，还没到考虑生育的阶段，却因为可能要休产假，就在求职市场上被严防死守，好像背负着原罪。
如此看来，产假并不一定是好事。不然为何当中国人大代表朱列玉在2021年提议，将母亲产假延长至三年时，却招致骂声一片？不少人直指这会加剧职场性别歧视。近年，主流的呼声逐渐变为“延长并强制执行男性陪产假”“产假以家庭为单位男女共享”，虽然还未在中国实施，但也足以反映公众对产假的看法。
新加坡先迈出这一步，黄循财总理8月21日在国庆群众大会上宣布，增加两周男性陪产假、首设共享产假；关乎生育率，又不只关乎生育率。
产假的初衷是为了让母亲在生产后恢复身体和陪伴孩子，但若在量上一味延长，实则将女性与育儿责任深度捆绑，进一步压缩女性职场空间，也不利于她们重返职场。只有在产假制度上鼓励父母共同承担育儿责任，才能真正从结构上打破传统家庭的分工观念，推进男女在家庭和职场上的平等。1974年就引入共享带薪产假的瑞典甚至专设基金，父母休假时长越接近，获得的奖金就越多。
况且，照顾婴幼儿并非易事。常听到同事抱怨，周末照顾孩子仿佛在打另一份工，比上班还辛苦。产假让新生儿的父母暂时脱离社会劳动，但要立刻投入家庭劳动中，须知照顾婴幼儿的服务，在劳动市场上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推广父亲育婴责任的国际组织MenCare发布的“2023年全球父亲报告”指出，男性与女性无偿工作占总工作时间的比率，分别是19%和55%，差距悬殊。在无偿工作上付出过多时间，也会削弱女性投入社会劳动的精力。
“休产假”实非休假，绝对称不上轻松。所以，产假设置并非是在分配福利，而是划分家庭责任。让男性加入休产假的行列，不做在妻子生育时仍沉迷工作的职场竞争者，而是能共建家庭的合作者，不仅能打造“亲家庭”的社会氛围，更能改变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分工观念，破除性别刻板印象。
更重要的是，当产假不再是女性专属，实则帮助女性与生育价值松绑，消解社会角色所带来的工具属性，也能让男性从自己的性别角色中解放出来。若性别分工成为凌驾于个人追求之上的镣铐，人的价值就会被残忍地置于工具属性之下。勇于挣脱传统社会角色，才能避免被社会“异化”成为工具，追求自己所爱。
毕竟，少一些装在套子里的人，现在这一代才会有更多幸福和自由的选择，否则何谈幸福的下一代呢？
（作者是《联合早报》多媒体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