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美国政治的暴力，尤其是所谓的“右翼极端主义”，如今已成了一些学者的关注点。如此说来，国内政治暴力才是美国民主的真正威胁。毫无疑问，特朗普助长了这样的暴力趋势。就新加坡的经验来说，立法禁止极端主义固然是必要的，但也只是治标，治本之道还须深入探讨产生暴力的政治和社会根源。
根据美国总统拜登及竞选团队的说法，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特朗普。上星期五（1月6日），拜登在宾夕法尼亚州福吉谷（Valley Forge）附近举行今年首场连任竞选演说时警告，如果让特朗普赢得第二个任期，美国民主将面临威胁。他还把特朗普和纳粹德国相提并论，指特朗普“称那些反对他的人为害虫，说美国人中毒，这与纳粹德国使用的语言完全相同”。
特朗普立即回应说：“拜登的纪录是连续不断的软弱、无能、腐败和失败……这就是为什么狡猾的乔今天在宾州举办一场可悲的、散布恐惧的竞选活动。”他指美国“在狡猾的乔·拜登领导下”，一切都没有好转，一团糟，而美国如今是个失败的国家，受到“恐怖分子”和来自“精神病院”、从美墨边界涌入的移民所困扰。
当拜登发表讲话时，特朗普竞选团队立即在社交媒体上发布逐条反驳，称拜登和激进的左翼民主党人是美国有史以来面临的民主的最大威胁。如此说来，美国民主（政治）的威胁是拜登。美国共和与民主两党恶斗不休，彼此竭力抹黑对方之际，似乎一致地在告诉世人：美国民主的威胁是来自内部。
美国定在今年11月举行下届总统选举，共和党的党内初选其实还没开始，但拜登明显已把特朗普视为最可能的对手，并猛烈炮轰。突出特朗普对民主的威胁和捍卫美国民主，将成为拜登团队的竞选主轴。但谁才是美国民主的威胁这个问题，其实还没有明显答案，至少很多美国人还是搞不明白。支持特朗普的人照旧还是支持他。
外国干预美国选举，曾经被认为是对美国民主的一大威胁。2023年12月20日，《美国之音》网站刊登一篇评论指，在过去几届选举中，外国政府的干涉一直是美国国内叙事的核心话题，特别是在俄罗斯特工2016年侵入民主党电邮，并帮助公布这些电邮之后。美国官员说，俄罗斯那样做是为了帮助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打败民主党对手希拉莉。四年后，特朗普经常声称2020年选举有选民舞弊和其他问题。
对所谓的“通俄门”，特朗普当然矢口否认。这件事闹了一阵子之后，也不了了之。但特朗普给美国民主政治带来前所未见的变化，却是不争的事实。其中，最大的冲击莫过于特朗普不愿意接受败选，因而导致2021年1月6日发生的国会山暴乱事件。美国总统政权更替，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不仅选举结果被质疑，败选一方还试图通过暴力加以推翻。
民主党一口咬定特朗普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因此对他提出刑事诉讼。如果有一天特朗普煽动国会山暴乱罪成，民主党就可以堂而皇之把他定性为民主的威胁。但就目前来说，特朗普虽然诉讼缠身，却仍然在共和党内得到最高支持率。如果他今年底能东山再起，历史就要重写了。那时，拜登就可能反过来被定性为民主的罪人。这就是胜者为王败者寇。
随着拜登阵营把竞选主轴定为维护民主，且直接把矛头指向特朗普，谁是美国民主的威胁这一论争，接下来应该会聚焦在国内，而不是外国干预了。拜登选在宾州福吉谷附近发表演讲，具有捍卫民主的象征意义。因为，福吉谷是华盛顿近250年前集结美军，与英国殖民统治者作战的历史遗址。把日期选在国会大厦遭暴力冲击三周年当天，针对性就更大了。
拜登在演说中称：“特朗普不会去做美国总统必须做的事情。他拒绝谴责政治暴力……所以请听清楚，我会说出特朗普不会说的话——政治暴力在美国的政治体系中永远、永不会被接受。”
这几句话也许无意间点出了当今美国民主政治面临的真正威胁，就是政治暴力的日益滋长。国会山暴乱是赤裸裸的暴力事件。美国人终于看到，也应该醒觉，暴力示威并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前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形容香港的暴乱）。事发当天，数以千计的特朗普支持者冲进国会大厦，试图阻止国会认证拜登的选举胜利。美国联邦调查局说，至今已有1240人被指控参与暴力活动，其中452人被指控袭击执法人员，超过900人已认罪或被定罪。特朗普称参与骚乱的人为“爱国者”，称正在服刑的人为“人质”，并承诺如果他再次当选，将赦免他们。
特朗普在四个司法管辖区面临91项重罪指控，包括联邦一级和佐治亚州州一级的起诉书，指控他试图推翻2020年选举结果。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去年12月以四比三票做出裁决，裁定特朗普因涉及国会山事件，不具备总统选举党内初选资格。特朗普随即向联邦最高法院提出上诉，法院已决定受理，案件定在今年2月开审。值得注意的是，最高法院九名大法官中有六人是由共和党总统任命的，其中三人是特朗普本人任命。结果如何，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无论如何，美国政治的暴力，尤其是所谓的“右翼极端主义”，如今已成了一些学者的关注点。美国研究恐怖主义的专家马修·莱维特（Matthew Levitt）就曾说，美国已成了右翼极端主义的输出国。美国有两名学者赫夫曼（Bruce Hoffman）和维尔（Jacob Ware）最近在《外交事务》杂志上发表专文指出，美国已经成为白人至上恐怖主义的主要输出国。他们举出诸多事例说明这一点，本文就不赘述了。
他们认为，这种政治暴力对美国的世界地位有深远影响，导致美国被视为是个衰败、分裂和脆弱的国家。美国因此也必须动用更多资源来弥合国内分歧，无法信心十足地处理各种重大的世界课题，如气候变化、防止大流行病和维护国际秩序。那美国该怎么做呢？作者给出的答案是：必须出台新的国内恐怖主义法，让司法部可以依据法律，把国内各个暴力极端团体和个人定性为国内恐怖分子。这样一部法律可以发出明确信息：民主容不下暴力。
如此说来，国内政治暴力才是美国民主的真正威胁。毫无疑问，特朗普助长了这样的暴力趋势。就新加坡的经验来说，立法禁止极端主义固然是必要的，但也只是治标，治本之道还须深入探讨产生暴力的政治和社会根源。比如，是不是沿用已久的旧制度出了问题，赶不上时代变化了？原来的民主制度是否已经变了质？诸如此类的问题，就没那么简单的解决方案了。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