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下半年，石油大厂蚬壳集团酝酿脱售新加坡炼油厂的消息，引来许多人的关注。加上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议决世界逐步摆脱化石燃料，能源与化学业作为排碳大户，处在风口浪尖。本期《悉看大势》探讨新加坡的能源与化学业的转型大计、企业界的相关部署以及区域和国际的有关趋势。
位于新加坡西部岸外、由七个岛屿填土合并而成的裕廊岛，仿佛是新加坡能源与化学业的一个代名词。单在岛上便有超过100家全球领先企业，员工超过1万8000人，新加坡能源与化学品产量大多数出自这个岛。
此外，裕廊岛附近的毛广岛以及本岛的大士和裕廊一带，也是业者落户之地。新加坡还另有超过500家为能源与化学业者兴建和维护工厂的工程服务公司，雇用数以万计员工，在可持续发展方面，这些公司正面对客户日益增加的压力。
能源与化学业占新加坡国内生产总值的3％、制造业总产值的约20％，雇用约2万7000人，为新加坡吸引巨额投资和提供许多高价值工作机会。新加坡是世界十大化学品出口中心，以及世界五大炼油出口中心之一，反映新加坡能源与化学业的竞争力。
它也为其他行业带来商机，例如贸易。因此，新加坡今后几十年的减排之路，牵扯化学业和整体经济很大的利害关系。能源与化学业的减排转型受到重视，不只是因为它们是排碳大户，还因为它们具有能力和科技，并且可帮助其他行业减排。
新加坡经济发展局执行副总裁陈志荣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我们正在与能源与化学业公司就能源转型项目和机遇进行积极对话，并重视它们作为我们能源转型之旅的合作伙伴。它们之中有许多与新加坡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并拥有实现绿色世界所需的能力，例如新兴低碳科技开发、碳捕获与利用和储存（Carbon Capture, Utilization and Storage，简称CCUS）以及低碳氢等领域的创新解决方案。”
经发局在2021年已制定“可持续发展的裕廊岛”策略，把它转变为可持续能源与化学业园区，逐步转向以可持续的方式运营，并向全球出口更多符合可持续发展的产品。
企业扩大影响力增强新能力 把握绿色增长机会
陈志荣说：“作为新加坡能源与化学业的基石，裕廊岛必须保持竞争力并引领行业转型，以抓住绿色增长机会。我们的愿景是，到了2050年，这个行业的可持续产品产量将比2019年的水平增加四倍，并通过低碳解决方案实现每年超过600万吨的碳减排。随着重点转向可持续发展的裕廊岛，并且投资者致力于满足选择绿色替代品的消费者的需求，预计新加坡将成为对绿色投资更具吸引力的地方。”
目前，这个行业的投资活动依然良好。他说：“我们继续看到来自能源与化学业公司的良好投资流，这些公司渴望扩大全球影响力，增强新能力以抓住本区域的绿色增长机会，并将业务转变为符合环境可持续发展要求。”
例如，芬兰纳斯特公司（Neste）最近扩建在大士的工厂，这是世界最大的可持续航空燃料工厂。法国化工公司阿科玛（Arkema）的生物工厂将建在裕廊岛，则采用可持续材料生产可再循环的高性能聚合物。特殊化学行业将继续有更多投资机会，能源方面则将有更多脱碳和生物燃料类投资。
据裕廊集团能源与化工群集署长许智琳指出，由于实现新加坡净零愿景所需商业可行的创新和科技进步，大部分仍处于起步阶段，因此整个生态系统的持续合作至关重要。其中一项合作是裕廊集团主导的2019年裕廊岛循环经济研究，由参与这个研究的51家公司和六个政府机构，对水和能源的使用、排放和废料的产生进行评估。
裕廊集团随后在2021年发动协作创新，例如旨在加强资源再利用的裕廊岛创新挑战赛，以及就裕廊岛可再生能源课题征求建议书，展示商界致力于开创可再生能源发电、能源存储系统和低碳科技的解决方案。
裕廊集团也在裕廊岛扩充太阳能发电能力，到2025年时发电能力将比目前增加接近五倍，达到142.2兆峰瓦。集团也有计划支持岛上公司安装太阳能光板。新加坡两家发电厂业者则分别在岛上兴建两座可使用氢燃料的发电厂。
安永（EY）石油与天然气（亚太区）主管桑吉夫·古普塔（Sanjeev Gupta）指出，能源市场管理局在《迈向能源转型2050》报告中预计，到2050年，新加坡的能源结构将以低碳氢为主。“如果这一目标获得实现，新加坡作为全球主要的能源交易、精炼和分销中心，将拥有绿色氢早期采用者的独特定位，并将能够在区域和国际上，对碳氢化合物长期替代技术和监管标准的制定，发挥重要影响力。”
业界制定碳政策目标 营造可持续环境
能源巨头蚬壳集团在新加坡营业已130年，但如今的全球大局势逼使它对在新加坡毛广岛和裕廊岛的能源和化学园区资产进行战略检讨，并在刚过去的第四季业绩作出45亿美元（约60亿新元）巨额减损，主要与正在考虑脱售的新加坡炼油和石化厂有关。不过，无论业者是否如一些观察者所说的在酝酿放弃较不赚钱的业务，这个行业的转型之旅预计将继续。
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去年12月便宣布，将在2027年前寻求超过200亿美元的低排放投资机会；雪佛龙（Chevron）已承诺从现在到2028年，于全球作出100亿美元低碳方面的投资并把业务的碳强度降低5％。
咨询公司贝恩（Bain & Company）合伙人陆浩文（Thomas Luedi）认为，新加坡其中一个综合炼油厂即便出售，只会导致所有权改变，预计炼油厂将继续运营。由于石化公司的脱碳目标和成本压力，业者将致力提高资产效率和可持续性，通过应用生物或低碳原料、提高流程效率和使用低碳能源，预计业者每生产单位的碳强度将持续降低。
政府与业者合作 推进毛广岛减排努力
蚬壳若只脱售在毛广岛的炼油厂或保留岛上部分业务，将改变新加坡毛广岛长期只有蚬壳一家公司的局面。蚬壳曾经发布把毛广岛转向低碳价值链的计划，要将原油加工产能减半及大幅减少碳排放。据知情者透露，无论炼油厂由谁拥有，政府都将继续与业者合作推进减排努力。
蚬壳公司发言人受询时重申，公司支持COP28的成果，并将继续支持《巴黎协定》。发言人说：“蚬壳仍然致力于到2050年成为净零排放能源企业。通过与各国政府共同制定有效政策，我们可以帮助消费者将需求转向低碳产品，并开发促进能源转型所需的基础设施和技术。”
例如，蚬壳去年4月推出的新加坡第一艘全电动渡轮。蚬壳也是新加坡电动汽车充电行业的先驱。
至于埃克森美孚，它在新加坡的团队为客户提供燃料、润滑油、石化产品和液化天然气，这个制造基地一直在投资于节能设施，以及采取有助于降低排放强度的举措。
埃克森美孚亚太区公司（ExxonMobil Asia Pacific）主席及执行董事长陈爱玲透露：“埃克森美孚已宣布在全球多个碳捕获和封存（Carbon Capture and Storage，简称CCS）机会方面取得进展，我们正在研究设立一个区域CCS中心的潜能，这个中心将捕获、运输和封存整个东南亚重工业活动产生的二氧化碳，包括埃克森美孚新加坡业务产生的二氧化碳。”
另一能源巨头雪佛龙自1933年便在新加坡开展业务，新加坡如今是雪佛龙在亚洲的石油、产品和天然气业务的区域总部，在集团的全球运营中发挥着关键作用。雪佛龙于2021年在新加坡设立新能源业务的亚太总部，以加速在新加坡和亚太区的能源转型努力。去年，在新加坡这个世界最大船只添油中枢，雪佛龙成为第二大船用生物燃料供应商。
雪佛龙新加坡地区主席刘达伟说：“通过努力降低我们运营的碳强度，并有目的地发展可再生燃料、氢、CCUS、碳补偿和地热等方面的低碳业务，我们对这给新加坡和亚太地区带来的新增长机会感到兴奋。”
他认为，能源转型政策明确、连贯、务实且以市场为基础的政府，将可以成功地与私营部门合作吸引投资以建设低碳经济。
新加坡化学工业理事会（SCIC）执行董事许李王指出，业界全力支持政府采取的各种举措，包括在2019年引入碳税制度。“然而，这一承诺还必须考虑本区域的气候政策发展，权衡各地的竞争力。通过行业和政府之间的合作，我们可以营造一个可持续的环境，以制定合理而稳健的碳政策目标，同时保持我们的竞争力。”
新加坡石油化工企业协会（ASPRI）指出，协会的会员是为能源与化学业服务的工程公司，它们将如何融入不断发展的能源供应链，存在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鉴于业者在可持续发展方面面对客户日益增加的压力以及集体协作日趋重要，ASPRI正在考虑设立一个“流程中枢”，作为流程业者的中央资源共享平台，旨在促进规模经济和联合创新。
吸引可持续发展投资 国际竞争不可小觑
在吸引可持续发展投资方面，国际和区域的竞争局势不容忽略。其中，美国国会前年通过的《降低通货膨胀法案》最引人瞩目。
陈荣志指出，这项法案让美国为想要投资更具可持续性技术的公司，提供大量慷慨的支持，这使想吸引这类投资的国家面对更多竞争。但另一个好处是，这实际上可以帮助加速这些领域的科技开发，以便能够更早地商业化。这不仅使美国的公司受益，也将使全球受益。
据知情者指出，新加坡也有支持企业脱碳的计划，并且是率先推行碳税的东南亚国家。碳税为有意脱碳的企业提供了额外的激励或动力，不仅是因为公司可以节省税务，还因为从碳税税收将用来资助企业，投资于提高能源效率和其他脱碳科技。
区域国家也竞争吸引这类投资，例如可持续航空燃料生产项目。但陈荣志说，从另一个角度看，随着更多公司的参与，这将有利有关供应链的发展，特别是可持续原料方面。
另外，陈荣志则指出，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政府正试图成为本区域的碳捕获存储中心，因为它们有地质方面的条件，例如枯竭的油气田。新加坡没有这类场地，但如果邻国开发这种场地并且经济实惠，至少新加坡的一些碳排放可以储存在那里。
陈荣志说：“新加坡从来都没有原料优势，自蚬壳于1961年设立新加坡第一座炼油厂以来一直如此，但新加坡依然吸引得到这类巨额投资项目，这是因为新加坡的物流连接性、人民的能力以及大型投资项目所需的稳定良好的营运环境。”
他认为，转型后的更加可持续的能源与化学业，将继续成为新加坡有吸引力的增长行业，因为在中产阶级不断壮大的推动下，到2026年，东南亚预计将消耗全球新增石油化工品产能的49％，对燃料的需求也将持续增长直至2050年。此外，化学品对于低碳经济体系其实非常重要，因为需要用它们来制造更轻、更先进的塑料，以用于太阳能电池板、风力涡轮机叶片、建筑物隔热和电动汽车零件。
根据埃克森美孚的《全球展望》报告预计，世界人口预计到2050年将增加20亿人。与此同时，全球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也预计将增长约85％。陈爱玲说：“这些宏观趋势将导致市场对能源和包括石化产品在内的各种产品的需求增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