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个月，马来西亚的政治发展让人有一头雾水的感觉。这可能得从好几场州议席补选有些出人意料的成绩来说起。在去年的槟城州选举，反对党国盟横扫超过四分之一席位，表现令人刮目相看，也体现出以宗教保守主义为政治卖点的所谓绿潮，从前年底的马国大选以来一直烈火未熄，甚至还延烧到如槟城般已然高度城市化、高度工业化的州属（雪兰莪亦然），令这些以马来选民为主的国州选区岌岌可危。
7月初举行补选的双溪峇甲，在去年的槟城州选爆冷由国盟的伊斯兰党所赢得。各界本认为，具有在州与联邦层次执政优势的希盟，属下公正党的候选人或有机会夺回这个州议席。事实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因为伊党在补选以更大差距的多数票胜出。双溪峇甲州议席毗邻由伊党执政的吉打州，而近年来绿潮势力已逐渐从吉打向南、向西蚕食，导致许多这些处于边缘地带、以马来选民为主的国州选区，纷纷倒向国盟（尤其是伊党）一方。在上一届马国大选，安华的女儿奴鲁也未能守住父亲多年来的国会选区峇东浦，可见绿潮势力在马来选民占多数的选区里气势之难挡。
但之后的吉兰丹州能吉里州议席补选，却又产生一个令人意外的结果。吉兰丹多年来是伊党大本营，具有绝对的政治优势，如在能吉里补选前的丹州议会里，伊党与国盟占了45席里的43席。但能吉里却是个异数，它隶属于话望生国会议席底下。话望生多年来是巫统元老东姑拉沙里（姑里）的囊中之物，他作为当地国会议员超过半个世纪，无论伊党势力在吉兰丹如何强大，似乎都未能动摇他在当地的地位，而巫统可说是托了他的福，才能一直保住能吉里，成为巫统在吉兰丹所剩无几的议席之一。
然而，在前年的马国大选，绿潮势力无法挡，连姑里也免不了阴沟里翻船，以微差票数输掉话望生。在去年的吉兰丹州选里，能吉里也被伊党夺去，让丹州的巫统沮丧不已。所以，在能吉里补选中，人们普遍认为伊党不但能守住，甚至还能增加多数票，结果却是巫统以不俗的多数票成功夺回能吉里，为它在丹州的州议会席次锦上添花。这应该归功于巫统及友党在补选期间不辞劳苦上山下水的辅选努力，连原住民选民也不放过，方得以扭转劣势。
再看近日柔佛州马哥打的州议席补选。这向来是巫统的强区，多届以来都以压倒性多数票取胜，所以巫统再次胜选应无悬念。但这次补选却有两个变数值得注意。其一是绿潮在柔佛扩展的决心。柔佛东北以至东海岸，其实已有绿潮的显著政治势力存在，如果得以攻下中部偏东的马哥打，则象征着绿潮势力也能在柔佛更广泛的地区插旗。再加上国盟主席、前首相慕尤丁，也来自柔佛，所以对于国盟来说，是志在必得。如果赢下马哥打，则慕尤丁自身以及他所领导的土团党在国盟里的地位就更巩固了。
其二，马哥打的选民近半是非马来人，在他们看来，近日忽然冒出来许多趋向宗教化、保守化的政策倡议，如禁止华校筹款活动出现酒精或其宣传物品、非卖猪肉的食肆必须申请清真认证等，联邦的团结政府对这些是半推半就或至少默许的。还有巫统青年团团长不停发出一些充满种族主义的叫嚣等。所以，非马来人便酝酿了一股要“教训”巫统以至整个团结政府的呼声，让它们在马哥打输一下，看是否会痛改前非。
不过，无论这股呼声多么响亮，慕尤丁求胜的心再强，马哥打选民即便投票率再低，还是以多倍的多数票，把巫统候选人赛福星，福星高照地送入柔佛州议会。这主要可归功于两个因素。其一是巫统与希盟友党之间的分工合作看来是奏效的，尤其是民主行动党的高级别宣讲团，对于非马来人的释疑工作方面大有帮助。其二是国盟的内斗，因为议席倍于土团党的伊党早已对国盟主导权虎视眈眈，当然不愿见到土团党胜出而巩固其在国盟里的领导地位，所以辅选时也就没有那么落力。
“绿潮势力越来越大”是否真实？
这几场补选的成绩令人眼花缭乱，到底“绿潮势力越来越大”的说法是否有根据，看起来伊党在能吉里又被釜底抽薪等等。我想，在这场政治迷雾中，其实还是能总结出一些重点。
其一，绿潮势力仍然不能低估，尤其是在马来选民占多数的选区。这不但显现在选票上，也可从国际形势加以引申。尤其是这一年来，以色列与哈马斯爆发冲突，全世界回教徒一面倒地支持或至少同情巴勒斯坦，这其实在国际间已引发又一轮所谓的政治伊斯兰运动，而马国作为一个回教徒人口居多的国度，自也无法幸免。因此，政治嗅觉敏锐的安华，近月来一直以巴勒斯坦斗士自居，主要的政治目的还是要争取这些同情巴方斗争的选民的支持。其二，这股绿潮看来也不是坚不可破，如果团结政府的各政党能抛开歧见通力合作，辛苦地跑基层、做宣讲等，在政治上还是有转机的。但这是辛苦活，已然养尊处优者是否还能持续这么做，有待观察。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