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2016年前,英国外交看起来一直顺当——是欧盟成员,与美国有特殊外交关系,与中国是黄金关系时代。2016年以后的英国,外交至今没找着北——已经是欧洲孤岛,与中国关系急转直下,唯独与美国的特殊关系还一直保持。

英国工党去年7月上台执政,时逢国际风云大变幻,西方这老牌政治势力正在离心。美国总统特朗普在2016年的第一次执政期,西方政治概念被“美国优先”晃动,欧洲以为此后必须自立。没想到拜登上台后,又重拾并团结西方,令西方内部国家归队。自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全球南方力量开始升高,与西方对抗;待到哈马斯突袭以色列,引发战争,西方国家在对以色列的态度上产生分歧;现在特朗普二度执政,又开始砸西方这块招牌。这次还很狠,不单继续以“美国优先”为原则,彻底放弃前总统卡特设置的以“人权外交“为主导的传统,一切以商人的公平交易为指引,而且启动百年前的帝国思维,看上别国的土地。如对加拿大征收25%关税,试图强迫加拿大人为了利益而放弃自己国籍,成为美国一个州。还对丹麦放狠话,貌似要以武力拿下格陵兰岛。

自从上台后,英国新政府一直将经济增长作为头号内政外交目标,故此外交上也以经济增长为指导,试图与各方结成友好,做个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但阻力重重。想与中国修复关系,鹰派不高兴;想与欧盟修复关系,脱欧派不高兴;想与特朗普继续英美特殊关系,左派不高兴。

英国与中国的关系修复,从去年延续到现在,一直没停。年初英国财政部长里夫斯访华,带回的消息是“在未来五年内将为英国经济带来价值6亿英镑(约10亿新元)的收益”,这样一个小数字,也被当成收获,令不少议员大掉眼镜。曾经要将北京列入强化等级的外国影响力登记制度,现正在讨论当中,貌似为了给英中贸易开路可能暂缓。

重回欧盟这事在保守党执政期间,是不能提的忌讳。工党主政后,旋即开始与欧盟重修信任,已承诺英国不会重新加入欧盟单一市场或关税同盟,也不会签署人员自由流动协议,但希望双方在国防和安全、犯罪和贸易方面建立更紧密的关系。

但在英国与欧盟、中国和美国这三者的关系中,美国最重要。对于英国首相斯塔默眼下“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外交,英国媒体诸多怀疑,认为特朗普不可能容忍斯塔默这样的脚踩三只船,因为英国目前对华和对欧盟的友好外交姿态,跟特朗普的鹰派反华,以及支持脱欧的立场背道而驰。

特朗普第一次执政期间,干涉过英中关系,是英中关系下行的主力推手。现在因为他刚刚主政,美英政策不是头号目标,故此特朗普的外交狠劲,工党至今还未完全领教。他对加拿大、墨西哥和中国开刀,增加关税,英国目前还只是闻风琢磨。

最琢磨不透的,是特朗普到底怎么看待英国工党以及斯塔默。一个是民主国家里最右翼,一个是中左翼,在民主光谱上的差距可谓大矣。自从两人在2024年11月特朗普胜选后通过电话,两个多月都没有下文,反倒是英美之间发生右翼与左翼强烈对抗的纠缠。来自美国的右翼势力借由自媒体、报纸、电视等媒体,从几个角度狂轰英国左派政府。第一个右翼大浪夹击英国工党亲华政策,第二个就是美国首富马斯克高调批评甚至试图推翻斯塔默政权。

马斯克对斯塔默不满——实质上就是右翼对左翼的不满甚至怒火——始于2024年7月30日至8月7日期间的绍斯波特骚乱事件:去年7月29日,在绍斯波特发生的青少年持刀袭击女童案件,有传媒及团体在网上散播凶徒为回教非法移民的虚假资讯,爆发大规模极右翼骚乱及一系列反移民示威活动。

关于谁须要对这场骚乱负责,斯塔默说:“传播谎言的社交媒体应该负责”, 马斯克的X正是其一;但马斯克说责任在于英国政府,因为它持两面立场——对白人严厉,对少数族裔移民网开一面。

争辩结果是斯塔默妥协了,在马斯克制造的舆论压力下,1月20日,斯塔默启动绍斯波特骚乱事件听证会。此事其实就是“右翼马斯克认为左翼英国政府过于偏袒少数族裔,令白人承受过多不公,要求英国政府给白人公正待遇”的运动。

一周后,英美关系就出现转机。1月26日,特朗普公开称赞斯塔默“迄今为止表现出色”并表示两人关系“非常好”。几小时后,特朗普与斯塔默就通了电话,英国政府官网说:“首相基尔·斯塔默爵士在两国领导人通话时向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致敬,感谢他在加沙实现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停火和人质协议中发挥重要作用……两位领导人强调英美两国之间密切而友好的关系的重要性,总统谈到他对英国王室的尊重和喜爱。他们同意尽快会面,并期待届时进行进一步讨论。”

特朗普对王室和已故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的仰慕,早在第一次总统任内就已展现。去年12月巴黎圣母院重启仪式,英国政府专门委派威廉王子前往,与同时参加仪式的特朗普单独见面,培养关系。

斯塔默在与特朗普通电话后,在X上写道:“我期待着尽快会面,以加强我们两国之间的紧密联系。”

这个预计在几周后进行的会面,大概率将继续英美特殊关系。但是否会对英中和英欧关系产生影响,只能边走边看了。

(作者是定居英国的双语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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