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此拜读云新亮、张建伟的《哈里斯会成为美国首位女总统吗?》(10月2日言论版)一文,很有收获。此文分析女性难以成为美国总统的若干原因,很多都言之成理,但却忽略哈里斯最大的障碍所在——自身的结构性缺陷,以及她本身是“身份政治”获利者所造成的能力短板。
哈里斯与民主党的问题,远远大于美国身份政治造成的歧视。首先,哈里斯本身就不是民主党的第一选择,而是在拜登临阵退选后才仓促上阵。因此,作为美国政治决策层隐身者的副总统,她要在全国建立更广泛的知名度和支持度,以弥补相对于前总统特朗普的劣势;更重要的是,她既要与拜登的执政保持一定延续性,因为否定她作为其中一员的拜登政府,就等于自我否定;但作为独立的参选者,又不能对拜登的执政亦步亦趋,否则也同样会被质疑没有执政个性。
问题是,哈里斯的上位,虽然不能否定个人能力,但她就是美国“身份政治”的获利者之一。在美国精英政治,尤其是美国民主党中,强调少数族群与弱势群体的参与是绝对的政治正确。因此作为女性、少数族裔的哈里斯被选定为有虚位性质的副总统,就是因为她多元文化背景所带来的额外加持。因此,即使她最终败选,也不能完全归结为美国是男权社会,对于女性总统难以接受。
尤其是与希拉莉相比之后会更加发现,两位同样与特朗普竞选的女候选人,在政治履历上相差悬远。哈里斯此前一直是地方检察官,至2016年方才当选参议员,至2020年又旋风般地被拜登选为总统竞选搭档。与之相比,希拉莉早年就是具有全国影响力的律师,在担任第一夫人期间,她也在国际与国内舞台上极为活跃。在克林顿退任后,她担任八年纽约州参议员,并在此后任美国第67任国务卿。希拉莉于2016年底与特朗普角逐总统宝座。在备受各界看好,并且也确实获得更多普选票的情况下,只因所获选举人票较少而败北。可以说,这是美国女性突破政治玻璃天花板的关键一役,希拉莉虽败犹荣!她是真正的女性政治拓荒者,为此后女总统入主白宫铺平道路。
希拉莉败选后,美国女权运动持续高涨,尤其是在学界与职场全面展开的MeToo运动,使得新一代美国女性参政情绪更形热烈。比起更容易被人贴上“厌女症”标签的特朗普,哈里斯参选无疑更会激起美国中上层精英的投票热情。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女性少数族群代表的哈里斯,身份是个加分项,而非反之。只是执政经验相对较少,无论是在立法还是在外交等诸多领域,比起希拉莉明显不如,这才是她短时间内无法补上的短板。
美国精英社会确实相对保守,但这种情况在1990年代后有了很大的改观。以目前美国在任联邦众议员为例,在435名众议员中,有126位女性。其中民主党92人,共和党34人,而有色人种女性众议员则有49人。这表明民主党比共和党在男女平权运动上走得更远,而有色人种女性则无疑更受美国社会青睐。
再以司法领域为例,从1993年起,美国女性占法学博士生的比例已经超过一半。自里根总统任命美国历史上首位最高法院女法官开始,到克林顿时期,联邦最高法院的女法官比例已达到半数。就行政领域而言,1996年,克林顿任命美国史上首位女国务卿奥尔布赖特(Madeleine Albright)。我并非说美国已经完全做到男女平等,但作为女性入主白宫之路,确实已经过无数前人的艰辛努力,尤其在希拉莉之后更是如此。
因此,如果哈里斯能够当选总统,重要原因是由于民主党与美国社会精英的国策依然能获得信任,同时也是特朗普乖张个性埋下大雷。如果哈里斯不能当选,那民主党与她自身都要多做检讨,不能总拿性别与身份政治来为失败开脱。如果是希拉莉时代还可能如此认定,但在希拉莉之后,以性别与身份找借口,是对其他更有能力女性的不公平。
(作者是本地文史爱好者、宗教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