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第一个总统任期间,中国曾对他产生过较大的误判:无论是官方智库还是国家高层,都以为商人出身的特朗普,是个政治素人,意识形态色彩相对淡薄,只要中方持续真诚地向他示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应不难打交道,最终结果当然是大错特错。事实上,特朗普比之前任何一届美国领导人都“讲政治”。
往届美国政府,虽对中国的崛起早有警觉和忌惮,但还顾忌到中美关系恶化了对全球经济发展的不利,也多少怜惜一点两国关系40多年来一路走来之不易,故虽然摩擦不断,但总体上尚能维持比较平稳的对华关系。未料特朗普一上台,一旦认定中国对美国构成威胁,就立刻毫不迟疑地对中国政治、军事、文化、教育、经贸、科技全面开打,即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乃至破坏全球的合作稳定,也在所不惜。在他之后的拜登,更是“特规拜随”,这两位开启了中美全面交恶的新时代。
如今美国四年后又风水流转,特朗普卷土重来已成大概率事件,全球包括西方世界一片惊慌,担心“特没谱”再度剑走偏锋,给全球地缘政治和经贸关系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反倒是中国官方的智库比较淡定,认为就美国对华政策而言,“老狗玩不出新花样”,特朗普和拜登大同小异,中美关系仍总体可控;且特朗普上台后,甚至会转而站在俄乌冲突的普京这一边,从而分裂西方世界、损害欧洲利益,也会间接破坏西方阵营一致遏华的“大政方略”云云,似对其仍抱有某种幻想。
如果单从事物发展的一般逻辑而言,不能说这些看法没有道理,但却忽略了特朗普个人的某些特质——这个人从来都不按正常牌理出牌。特朗普虽是商人出身,但诚如前面所言,却不是没有政治头脑。倘若自他2020年下台以后,也曾做出过某种反思,多多少少吸取了第一任期间的某些“教训”呢?
他可能在战略上另辟蹊径,在以下各方面反向操作:虽然仍秉持“美国优先”的理念,但也懂得对盟友适当地作些让步,以实现共同遏华的目标;可能会牺牲乌克兰的利益,和普京达成某种交易,如承认俄罗斯在乌东地区和克里米亚的利益,并签署北约不再继续东扩的文件等等,以换取和俄罗斯结成某种遏华联盟,造成对中国北部的安全压力;强力出手,压制以色列在加沙的行动,并推动两国方案,以尽快结束中东战火,好将精力完全转向亚太地区,同时也挽回美国在全球南方的不良印象;继续怂恿菲律宾乃至越南在南中国海积极进取,并联合日韩等深度介入东海和南中国海问题,实行三海联动遏华;在气候问题上转向,挽回美国以往在国际间我行我素,自大傲慢的形象……
最令人担心的是,这种对中国的战略合围一旦完成,就会在台海方向由传统的战略模糊变得清晰:特朗普暴冲暴走的特点,恰好暗合了赖清德同样冒进的风格,进而采取更为激进的美台勾连政策,如公开支持台独、派出军事人员和舰机公开到台湾、在台海方向上增加兵力、完全突破中国划定的红线、摆出不惜和中国正面相撞的态势等等。
个中逻辑是如此清晰简单,一目了然:既然仇华反华已成为美国朝野两党最大共识,共和党先前对华的一些做法,民主党可以“特规拜随”,焉知民主党对华的一些做法,共和党就不会“拜规特随”?
上述分析、预判似乎有些过于极端,至多算是小概率事件吧。但数学上有一条定律:小概率事件是可发生的。2020年特朗普临近下台时,时任美国国会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就曾担心特朗普在选情不利情急之下,会不惜向他国胡乱发射核弹,造成天下大乱之势,以便在乱中谋取其某种政治利益。笔者至今仍认为,佩洛西此种担心并非多余。特朗普的确是那种敢做敢为、常有惊人之笔的莽撞政客。
还有,以往认为共和党更为务实,意识形态色彩不如民主党浓厚,也是误判。事实上,近40年来,从意识形态上恶化中美关系的始作俑者,正是特朗普的国务卿、共和党人蓬佩奥,他几乎每说三句话都要有一句大骂中国政府;大小事情都甩锅中国,开美国“内病外治”之滥觞的,也正是共和党人;反倒是民主党人、奥巴马时期的国务卿希拉莉比较理性务实。
中国对此做好准备了吗?即便看起来再不可能发生的事,也应料敌从宽,做好预案,以免再次发生误判,一旦出现灾难性的黑天鹅事件时,又进退失据,手足无措。
中美关系的确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两国交恶一旦失控,全世界都会遭殃,身不由己被拖进灭顶的漩涡之中。从这个角度上说,不仅中国要“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全世界更应见微知著未雨绸缪,努力制止大国发生灾难性的冲突。
作者是西安科技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