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翔:欧洲集体防御法热德冷

同样是欧洲大国,也在战争中承受经济压力,那为何法国就积极提倡欧洲集体防御呢?首先,法国相较于德国更具备能源自主实力,主要能源供应是核电,较少受到俄乌战争引发的能源危机影响;其次,在欧洲集体防御里头,法国是得益者。

在俄乌战争爆发后,来自俄罗斯的威胁陡然上升,欧洲各国积极在军备上援助乌克兰,当中尤以法国与德国两个区域大国最为积极,但在两年过程中,却发现多年来武备废弛,援助乌克兰的武器也多要向美国购买,于是欧洲出现重整军备的声音,当中就以“欧盟大脑”法国最为积极。在最近访问德国期间,法国总统马克龙就喊出要闹一场“哥白尼革命”(意指认知上的范式转移),推广“欧洲集体防御”,但德国总理朔尔茨虽然无法反驳,表达支持,却一直冷待,出现“法热德冷”的微妙局面,法国最新倡议向乌克兰派遣军事教官,朔尔茨也明确拒绝,足见两国在进一步军援乌克兰上,意见分歧不小。

“哥白尼革命”(Copernican Revolution)意指15世纪末至16世纪初,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提出的天文革命,将天文学的理解由“地心说”改变为“日心说”,是人类认识自己在宇宙位置的“观念革命”。观念的革命会引导行动,但首先是观念上的改变,马克龙这番话在德国东部边关重镇德累斯顿发表,既鼓舞“疑欧派”大本营德累斯顿人民对欧盟的信心,也在向朔尔茨与德国人喊话:是时候改变心态,改变战略认知。

马克龙为何要喊话呢?就是因为德国人对于“欧洲共同防务”并不是非常热衷。

德国在两次世界大战落败后,放弃了竞逐世界的话语权,告别两战期间“德国方案”“东升西降”(指东欧崛起,西欧衰落)等意图重绘世界地图的“大论述”。德国不再谋求成为世界秩序的制订者,而是世界秩序的跟从者。在美苏冷战期间,以至后冷战的世界秩序中,德国始终紧紧跟随既定的世界秩序,尤其在后冷战中,德国是既存世界秩序的最大获益者。美国承担了欧洲很大部分的安全支出,欧盟向东扩张,获得东欧国家的青年劳动力以及俄罗斯的廉价能源,成为德国工业的支柱,同样地,德国在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把中国视为最主要的生产基地与消费市场。上述成果都是在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里获得的,德国是现有世界秩序的拥护者,也不愿意大幅增加安全支出,改变现有的安逸富足、福利国家的社会状态。

德国经济压力巨大

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德国的喊话,就是要呼吁德国人改变过去的心态,做好准备战略自主,而战略自主是要付出代价的,德国须要付出更多的国防、安全支出,要为安全在一定程度上牺牲经济利益,当中就包括与俄罗斯的能源关系、与中国的经贸关系。法国与德国在对中国电动车关税议题上就意见不一。最近也是德国“中国战略”报告提出的一周年,内容主轴的“去风险”也没有落实,德国对中国投资更在去年创新高。

德国经济在去年萎缩了0.3%,同时各项支出急剧增加,包括接受难民的开支、援助乌克兰军备的费用,以及为了国防增加的支出,其中,德国推出首份《国家安全战略》明确将国防预算增加至国内生产总值(GDP)的2%,预计到明年,德国国防开支将超过800亿欧元(约1163亿新元),几乎是2019年的两倍。这对于经济困顿的德国政府来说,是百上加斤,去年底至今年初,德国政府就为了要满足宪法规定的“债务刹车”条款,而要削减多年来对农民的补贴,激起全国性的农民示威。为了财政压力,柏林官方已经焦头烂额,要额外再投入经费,推动欧洲集体防御,难免更为困难。

同样是欧洲大国,也在战争中承受经济压力,那为何法国就积极提倡欧洲集体防御呢?首先,法国相较于德国更具备能源自主实力,主要能源供应是核电,较少受到俄乌战争引发的能源危机影响;其次,在欧洲集体防御里头,法国是得益者。

根据今年3月8日欧盟公布的《欧洲国防工业战略》,目标是确保到2030年,欧盟内部国防贸易额至少占欧盟国防市场额的35%;稳步推进国防采购欧洲本土化的进程,到2030年,在欧盟境内国防采购的份额,至少达到国防采购预算的50%,到2035年增至60%,针对的是“欧盟目前为支援乌克兰购买的武器中有68%来自美国制造商”的局面。

而在欧盟当中,军工产业链最齐全、也最强大的就是法国,它也在这波《欧洲国防工业战略》中获益,在2023年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发布的《2023年国际武器转让趋势》报告就显示,在2019年至2023年,法国军工出口额占比达全球11%,仅次于美国,与俄罗斯并列,而德国只占5.6%,只有法国的一半左右。同时,法国军工企业的工人也占工业人口的13%。

从中,不难理解为何对于欧洲集体防御概念,法国热情洋溢,马克龙还要晒出拳击照,大秀肌肉,又到访德国,积极展开攻势,相对于军工业落后的德国,朔尔茨则一直“留中不发”,不肯松口,顾左右而言他。

作者是旅居德国香港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