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14年后,英国工党终于扬眉吐气,在大选中狂扫650个议席中的400多席,从保守党手中重夺执政权。英国议会上一次出现一个政党斩获超过400个议席,已是20多年前的事。因此这次选举结果,被视为工党取得“压倒性胜利”。
但在这场压倒性胜利的背后,却隐藏一些让人担忧的现象。虽然在议席数目上有巨大优势,但这是因为英国选举遵循“简单多数制”,个别选区得票最高者即使票数不过半,仅以微差胜出,仍视为当选。如果看个别政党得票率,英国选后的政治版图则呈现不同的面貌。相比2019年选举,保守党这次支持率猛挫20个百分点,不过这些支持并没有转移到工党;工党的支持率约34%,只比上届选举多了一两个百分点。
保守党流失的支持率都到哪去了?得意最多的当属这次选举中异军突起的改革党。该党前身是脱欧党,上届大选得票率约2%,议席没有建树,但这次选举得票率却猛增超过12个百分点,一举拿下四个议席。
在政治光谱上,改革党属于强硬右翼民粹主义政党,主张税务减免、冻结“非必要”移民和取消净零碳排政策。党魁法拉奇是疑欧派,曾大力倡议英国脱欧。此次选举是他参选八次后首次成功当选议员,改革党在新一届议会中,势必给工党政府制造不少难题。
用当下盛行的术语,改革党这次的崛起是全球极右翼政治浪潮的延伸,而且这股浪潮近期在西方社会尤为凸出。在上个月结束的欧洲议会选举中,极右翼政党赢得的议席大幅增加。法国总统马克龙欲阻其势而宣布闪电大选,但目前就第一轮投票的趋势看,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政党处于领跑地位,会否在第二轮投票中乘胜追击,并获得组织新一届政府的权利,尚未可知。在美国,特朗普的卷土重来也加剧外界对美国政府可能更向保护主义倾斜的担忧。
全球超过四成人口在今年投票选出新一届政府,这一年现在也过了一半。对民意趋势的讨论中,“极右翼的崛起”似乎成了主轴,自由派则仿佛注定节节败退。但如果用左右翼二元对立的视角来解读民意,则显得过于简单,也无法解释一些国家的选举,为什么不见得出现极右翼和非极右翼的区分,或是选战纯粹围绕意识形态开打。把每场选举简化为左右翼之争,过程中也更容易忽视选民所要表达的关切和心声。这无非只会加深普通民众对体制的失望和不信任,绝望之下把票投给主张看似最能在短期解决问题,但也最可能引发更多长期问题的极右派。
纵观各地选举,选民首要关注的是生活有没有改善。无论左翼右翼,一旦无法满足这个基本诉求,民心就会思变。2016年的英国脱欧和特朗普上台,根源都在于选民对现状的不满,但选民过后也发现,说好的美好迟迟没有到来。这些失望情绪背后的原因,既可能包括执政者的决策失误,也可能是因为选民的要求从难度和时间上不切实际,以致长期处于对政府消极和不满。
极右派有办法吸引到选票并形成一股势力,说明它有一定的市场,极右政客也知道怎么捞取政治利益。选民更须意识到的是,改变没有绝对的好或不好,选票也不是万灵药,投出去的每张选票有它的后果。人类的民主政治发展至今,与其把选票当成宣泄不满的工具,更应思考如何把选举视作对整个社会接下来几年乃至几十年的信心集结。
(作者是《联合早报》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