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首相斯塔默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二十国集团(G20)峰会期间见面时,表达寻求重建稳定英中关系的意向令人惊讶。此前在保守党14年执政时期,英中关系已从2015年的黄金时代跌落到低谷,保守党前首相苏纳克说:“俄罗斯、伊朗、朝鲜和中国等专制国家组成的轴心国,正在联手破坏我们和我们的价值观。”这个对中国的定位,与特朗普类似。工党反转保守党的对华政策,理由是经济在保守党时期受到重创,巩固经济是英国政府的首要工作,与中国建立经济合作关系因此是关键。
如果拜登继续主政白宫,斯塔默的对华政策一定不会受到干扰。因为与特朗普不同,民主党的拜登讲民主,尊重欧洲国家选择,不会将美国意愿强加给他国。但特朗普已胜选,与中国竞争为头号大事。而且此人霸道,2020年,正是他强迫时任首相约翰逊削弱英国对华为的使用,此后英国对华政策逐渐转坏。2022年苏纳克上台时,曾希望采取“务实的”对华政策,但党内反华鹰派议员力量比较大,苏纳克也逐渐转为鹰派,放弃务实政策。工党上台才几个月,又重拾被保守党抛弃的务实观,似乎要倒回2015年英中能够友好碰杯的时代。
特朗普胜选后,斯塔默很快就发出贺信,说期待未来的共事,英美特殊关系将在未来几年里,继续在大西洋两岸蓬勃发展。
既然期待与美国继续“特殊关系”,怎么会在这时候与特朗普外交政策反向而为之?这个问题,无人能解答。英国广播公司(BBC)和天空卫视新闻主持人都皱着眉头问出同样问题——不是要选边吗?首相现在选了中国政府,难道还能选特朗普?中国国家媒体对此奇怪现象做出自己的解读:这是工党政府面对特朗普的加税政策的策略性反应。
降低人权价值观标准?
也许可以说,英国政府目前把人权价值观标准降低至仅适用于欧洲事务,即俄罗斯进攻乌克兰,视支持乌克兰为最重要的外交政策;在全球则经济政策高于价值观,这在斯塔默两次拒绝谴责香港监禁45名民主人士的行为,就能得到佐证。这个宣判发生在斯塔默与习近平在G20会面的第二天。头一天会面时,斯塔默还对习近平说:“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够连贯、持久、尊重……正如我们同意的那样,要尽量避免意外。”但意外在一天之后就发生了,而英国相府之前并不知情。英国《旗帜晚报》认为:“宣判的时机让基尔爵士(斯塔默)感到尴尬。”《卫报》《独立报》和天空卫视都对“斯塔默拒绝批评香港政府”提出批评。
与美国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是英国经济建设的重要追求。脱欧后,英国一直寻求与美国签订自贸协定。脱欧人士曾经乐观地判断,给予英国与其他国家签署双边贸易协定的自由,将是英国脱欧的最大好处之一,而美国的贸易协定被视为最大奖杯。
但谈判最初因北爱尔兰问题和脱欧后《耶稣受难日协议》的保障问题而陷入僵局。美国似乎没有将与英国的协议谈判放在首位。据报,关于自贸协定的谈判在早期就陷入僵局,部分原因是美国国会民主党议员的抵制,以及英国国内对英国市场开放氯洗鸡肉和激素注射牛肉的担忧。
特朗普前高级经济顾问斯蒂芬·摩尔最近提出新办法,他认为英国应该向美国看齐,而不是向“更加社会主义”的欧洲体系看齐。“我认为英国正处于这两种经济模式的中间。英国最好更多地向美国的经济自由模式靠拢。这样的话,我认为会激励特朗普政府与英国达成自由贸易协定的意愿。”
但特朗普与斯塔默的政治观点是民主世界里的两个极端。特朗普胜选代表美国和欧洲右翼的胜利。简单而言,西方左翼主张全人类往更平等方向发展,类似中华传统观念里的世界大同;右翼则倒转,强调白人利益至上,其他种族次之,反对移民,以国界划分利益。此前西方经济一片大好时,支持非法移民曾是正义之声;现在经济下滑,非法移民成了首要替罪羊,被认为与选民争夺资源。
放弃左派立场追求自贸协定难
美国是西方社会里的最右翼国家,就算是民主党,放在英国的政治光谱里,也只是不左不右,还赶不上英国右翼保守党先进。故此,就算对于英国保守党的支持者,特朗普的某些主张(如反对绿色能源经济)也太落后。
让英国政府放弃左派政治立场,右转去获得与美国签署自贸协定的可能性,这个转向动作太大,工党内部都难以通过。不过,前工党商务部长曼德尔森男爵最近说,英国应利用英国改革党党魁法拉奇和美国富豪马斯克在英国的朋友,作为与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建立关系的桥头堡。这就是一个右转的建议,因为法拉奇是英国极具争议的强势右翼人物,曾为特朗普助选并在其集会上发言,被认为是特朗普在英国的好朋友;马斯克曾两次与英国女性结婚,认为英国是“整个英语世界的母国”,这个国家“真的很重要”。
印度、新加坡,甚至法国和德国都可在中美之间不选边,但特朗普对当前正在进行的英中外交一定不满,就职后对英国政府施压在预期之中。很难相信英国会为了英中关系而刻意激怒特朗普。在明年1月特朗普就任之前,英国高调与中国拉近距离,并愿意放弃对香港人权记录的批评,这些举动是否会被作为在明年与特朗普政府讨论获得自贸协定的筹码?但到时是否又会激怒北京?英中关系的走向扑朔迷离。
作者是定居英国的双语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