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哈萨克斯坦国务顾问卡林到访中国人民大学发表演讲。演讲后人大教授王宪举提问,说不久前他曾访问哈萨克斯坦,发现生育率很高,哈国是怎样做到让女大学生“老老实实地,服服帖帖地就这么生孩子,早生、多生?”言谈中不经意流露出不合时宜的男权思想,引起中国广大网民的批评。“雷语”一问的背后,反映的是中国部分学者之“精英弱智化”,已到令人吃惊的地步。
所谓“精英弱智化”,是笔者提出的一个概念,指坐在书斋里的一些人文科学知识分子,虽顶着各种头衔和荣誉,跻身学界精英之列,但不愿走进田野地头开展社会研究,只凭一些统计数据和各类文字报告进行分析,且以某种观念先行,因而往往严重脱离实际,思维巨婴化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当然,精英弱智化现象不仅中国有,欧美也有。美国民主党精英就因为提出的政策举措太不接地气,得罪了穷困的白人阶层,才在今年大选中惨败给特朗普。
本来,稍微了解国情的中国人都知道,大学生不愿生育的原因何在,根本无须在这样的学术研讨会上向老外讨教。当今中国失业率高企,即便是硕士、博士,就业都相当困难。不能就业就没有薪酬,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住房,生存都是问题,还怎么结婚生育?尽管这些困境,政府也在积极应对,但成效尚未显现。提问者显然是体制内既得利益者,自家乃至亲戚不存在此类困难,才会发出“何不食肉糜”式的提问。
中国大学生为何就业愈来愈困难?答曰:因为国家当下的经济大环境不好。主要是内需不足,消费不振,抑制产业链供给链的活力,导致通货紧缩,生产供销萎缩,民营企业举步维艰。大学生就业困难,或只能低质量就业(即工作辛苦,薪酬微薄,不足以保障家庭日常支出),当然没有生育意愿。
再深层次追问:什么原因造成中国今天经济大环境欠佳?答曰:外部原因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的针对,打乱中国经济的有序发展,这方面讨论文章汗牛充栋;内部原因则是中国仍未走出冠病疫情留下的阴影。
中国抗疫成就举世共睹,若刻意抹煞,既不客观也不公正。但无可否认的是,也出现一些当时考虑不周以致影响至今的大问题。
疫情期间,中国的应对措施主要是全面封城锁区严禁人员随意出入,以阻断病毒传播。封禁对体制内人影响不大,至多是一些生活不便。但对体制外,特别是自主创业刚起步,还没有足够资本积累的年轻人,则打击甚大。在正常状态下,这些人还算过得滋润,逢上疫情这种百年大变局,脆弱一面就立即显现——生活甚至生存都成了大问题。这也是疫情后人们为何更注重储蓄,没有出现报复性消费增长的原因之一,也是大学生和研究生在疫情后考公热猛涨之故。
曾几何时,很多人毕业后愿意自主创业杀出一条路,争当人生大赢家,不屑于体制内的庸碌职业。但一场疫情后,人的想法变了。如今高校一个学生辅导员职位,都有无数个博士、硕士争抢,还要靠私人关系。只要在体制内,一些本科毕业生连保洁员工作都争着干。疫情打击的不仅是消费热情,也极大打击年轻人,尤其是大学生和硕博士生的创业热情,后者直接造成年轻人失业率高企不下的危象。故疫情封禁期间,为政者最大失误,恐怕还是未能对大批自主创业者和一些中小微企业做好托底工作。假如当年也能像今天,为刺激消费投入大量真金白银,创业者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不仅会迎来报复性消费增长,且创业激情依旧,年轻人的就业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政府压力也能小一点。
当然,事后诸葛亮谁都会做。反思归反思,但不要怨天尤人,求全责备。当务之急应尽快摆脱这种“疫情后遗症”,政府不仅要考虑如何刺激消费,还要最大限度地重启创业热情。这同样需要真金白银的投入,还要相关人员下基层认真调研,帮助精准制策、施策。学者也应走出象牙塔,发挥专长,帮助政府找出应对之策。只有“把论文写在大地”上,才会少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提问。
顺便说一句,即便在目前困境下,政府在促就业方面仍大有可为。譬如,全国2000多个大小省市,若实施城市垃圾资源化,就可创造出无数诸如垃圾分类监督员、垃圾分级处理员之类的岗位。疫情前,中央政府曾将垃圾分类工作交给上海试行,后来似乎被疫情打断。如今似可在全国重启,既优化环境,拓展资源,还促进就业。类似的事情想必还有很多,只要脑洞大开,群策群力,落在实处即可。
作者是西安科技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