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政治学有一种根据对拉美现代政治及经济发展提出的“钟摆理论”,认为拉美国家政治体制的演变,约隔20年左右就会出现一次在民主制度和威权体制之间的摆动。
2024年1月13日台湾大选尘埃落定,民进党候选人赖清德得票40.05%,国民党侯友宜33.49%,民众党柯文哲26.46%。总数113席的立法委员选举民进党获51席,国民党52席,民众党8席和无党籍2席。此一结果反映以下三大特色:总统得票率未过半,赖清德可能危及两岸关系和蔡英文政府的特殊主义。三者均有拉美化的趋势。
少数总统
此次大选是继2000年陈水扁当选总统后首次得票率未过半(陈水扁39.30%,宋楚瑜36.84%,连战23.10%)。陈水扁当年面对的立法院,是1998年国会选举所产生国民党占多数席次的生态,因此只得任命国民党出身的唐飞担任行政院长,但唐飞于139天后辞职。阿扁执政八年换了六个行政院长,政策和法案进入立法院就卡关,令不出总统府,后期阿扁卷入多起贪腐弊案导致爆发红衫军倒扁运动,最终绿营败选黯然下台。
以去年9月11日纪念政变50周年的南美国家智利为例,1973年民选总统阿连德(Salvador Allende)遭政变主要原因之一,就是1970年他仅以36.2%选票当选总统,始终无法取得社会共识,美国因此得以成功在幕后主导军事政变。
就在台湾投票隔天的1月14日,由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哈德利、前副国务卿斯坦博格率领的两党代表团抵台与各界政治领袖会面。美国在台协会新闻稿虽称这是美国政府遵循先例,但此行确保赖清德勿轻举妄动的意味可能更浓一些。
台湾宪法增修条文第二条第一项有关总统选举之“直选相对多数制”规定,自2000年陈水扁以39.3%得票率当选后已有立法委员连署提案,将条文改为“绝对多数制”,并由立法院院会交付修宪委员会待审中。为确保总统当选人具备正当性,应尽早修宪改为“绝对多数制”。
事实上,中华民国宪法是有节制总统权力的内阁制“精神”的,如立法院行使行政院长同意权,以及行政院长拥有总统发布命令的副署权。但这两者都在修宪过程中被没收了,难怪前司法院副院长苏永钦建议采取绝对多数制。
危险人物
台湾前立委郭正亮在大选后表示,赖清德虽赢了但也就是40%,只比阿扁好一点,好比阿根廷的米莱,第一轮投票他只有24%,第二轮多数联盟,他变成过半。
比较政治学有一种根据对拉美现代政治及经济发展提出的“钟摆理论”,认为拉美国家政治体制的演变,约隔20年左右就会出现一次在民主制度和威权体制之间的摆动。民主体制下若经济发展不顺利、社会不稳定,会导致威权体制的出现,而威权体制面临西方国家的压力,结果可能又回到民主体制。
今年1月5日由北京中拉文化交流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和平发展研究所、北京中拉教科文交流中心(CECLA)共同举办的“2023年拉丁美洲十大事件”,评选结果名列第一的就是米莱当选阿根廷总统及其12月10日就职。由于阿根廷的“钟摆效应”明显波及中阿关系,就在米莱就职10天后,北京果断冻结一笔与阿根廷的65亿美元换汇协议。
回到赖清德。去年11月葛来仪(Bonnie Glaser)、白洁曦(Jessica Chen Weiss)与柯庆生(Thomas Christensen)在美国《外交事务》期刊共同发表文章,聚焦于民进党的“台独党纲”与赖清德的“务实台独工作者”的背景,认为台独是台湾在地缘政治上最大的破口。今年1月全球最大政治风险咨询机构“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发表的年度风险报告,更把赖清德和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并列为美国“三个危险朋友”,赖清德因此成为“国际认证”的危险人物。
特殊主义
因应台湾大选结果,中国大陆已不在细琐的产品项目上纠结,直接砍掉整个产业的关税减让:例如中止全部的农渔产业项目;被列入机械产品项目超过百项,被列入海峡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ECFA)早收清单的纺织产业超过130项,汽车零组件50项左右。如细看项目涉及超过300项,可谓“半壁江山已去”,说ECFA进入“休克状态”应不为过。赖清德能抵挡中国大陆可能带给台湾的经济冲击吗?
2020年台湾大选,民进党的蔡英文得票率为57.13%,可称代表民意;但2024年民进党得票减少超过258万,得票占比下降了17个百分点,也就是有六成民众并未把选票投给民进党,拉美的“特殊主义”(particularism)是导致民进党民意基础快速流失的主因。最能凸显特殊主义人治干扰法治、法因人殊现象内涵的莫过于巴西前总统瓦加斯(Getúlio Vargas)的名言:“我的朋友,荣华富贵;我的敌人,法律伺候”(For my friend, everything; for my enemies, the law)。
《亚洲周刊》2021年第一期刊出的专题报道《台湾民选独裁幕后绿营新威权主义现象》,获得素有亚洲普立兹奖之称誉的亚洲出版业协会第23届“卓越新闻奖”(简称:SOPA奖)的“卓越评论奖”项目。报道中提到,民进党政府被民进党创党元老批评,越来越像戒严时期的国民党,而领导人已变成新威权主义的领袖,强调“全面执政”,俨然是“民选皇帝”,期间发生包括中天新闻台被关台事件、反对瘦肉精的医生被警方查问、台大教授批评政府被警察约谈等。
此次总统选战期间国立台湾大学前校长管中闵更指出,许多人可能误以为“卡管事件”的幕后黑手只有蔡英文和阁揆苏贞昌,但实际上当时的行政院长是赖清德。赖清德虽自称在行政院长任内核定管中闵出任校长,但根据大学法,公立大学校长由教育部“聘任”,根本没有“核定”这两个字,看来赖清德可能是下一个民选独裁。
作者是智利国家政治及战略研究学院研究教授